就在曹操苦于许劭不给自己写评语而半夜读书的时候,想起了周略的话,因为周略之前得了许劭的评价,闻名豫州,隐隐有豫州年轻一代士饶前十人物,其他几个就是袁绍、荀彧、荀攸、李瓒、陈逸、陈群——真是汝颍多名士。
周略在曹操找许劭之前,和曹操:“当今世风如此,所以得累求于人。夸夸其谈何有益于治国?!孟德寻许子将当先礼后兵。”
“孟经何以言之?”曹操问道。
周略笑笑:“君不似吾有族望附之,许子将必不待见孟德兄。然凭吾之经验,需以斧钺加之。”
原来周略之前求许劭评价,也吃过闭门羹,可是那晚率领周仓等人砍了二十几个贼寇后,他身负甲兵去见许劭,许劭吓得给了个评语——“略有故赵马服、孝景苍鹰之奇,战克之将,国之爪牙。”由是名满州郡。
话分两头,许劭在汝南的名气越来越大了,这使他渐渐感到不安。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饶名望太大了就会惹麻烦,尤其是他这种乡间隐士。清议的影响力大了看似不错,但树大招风也不是闹着玩的。如其大渐,朝廷征皆却之,此已危矣,万一得罪,获其乡党、私议之罪,则一族之命全没矣。今未之言也,而以后乎?贾彪、郭林宗犹未足为鉴耶?故许劭必受辟,就郡功曹,以吏为微官之规避祸。
但是当许劭将这个想法告诉许靖时,许靖很生气。许靖观其兄弟同受瞩目,劭可以仕吾亦可,平日许劭谓何宦险之语,皆伪干衍也。让许劭在郡举自己孝廉,为邵所拒。自是兄弟二人分治!
烦心事一件跟着一件来,许劭决离汝南,就京师觅其兄许虔盘桓数日,遣胸中郁郁。安知至烦甚,险以雒阳念名者狂至。初,稍以当之,及后诸人各附至门,而多益其势。许劭开始觉得这次来京似乎不甚明智。
正是时,多年未见从兄许相以币见。许劭素薄其名,声价不言,实谄附宦官人。许相谓失饷无娇语,其末才皆坦来意——要求他给曹嵩的儿子曹操写风谣评语。劭怒,指相鼻骂,把这些的火气全撒在他身上了。
然待许相去,始还思。固许相耻人,终为侍中牵大榼曹节。万一挟恨,吾一布衣尔,苦哉!思来想去,唯急去京师矣。
易行难,欲离雒阳可非易。
门外皆候谒者,夜亦有此奴待报。若当行,为之所遮,力累不尽。为之奈何?既而许虔有巧计,先载黜陟,出门即称许劭还乡,客皆未得见,俟注意引去,劭再更乘一车遁去。
遂薄暮,车空驾而去。其遣客至者丁惶乎神儿!或还信告信,或遮相邀,或继车出城,要之众别知许劭已还汝南矣。
明日旦,许劭辞兄。
仆人拂鞭旷街而乘。许劭犹不敢以轻动,敕驭人帘垂实。将有宿,实疲,许劭不觉闲卧于车中眠……亦不知所出,恍惚杳然,听到争吵声。
“就是你!少废话!”一个高门大嗓的声音嚷道。
“胡袄!俺们可是正经的人家,俺家家主人品高桑岂会抢汝家媳妇?”这个声音许劭知道,是他的车夫。
许劭诧异地坐起来,这才发现车子不走了。
“俺还冤枉汝不成?俺认得这驾马车!”
“汝真血口喷人!”
“汝皆是贼寇!就是汝等做抢!”
“不是!”
“是!”
“无赖!”
“汝全无赖!”
“混账!”
“汝皆混账!”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又有一个声音打断了二饶争吵,“守着吾等些许甲兵还敢这么放肆,成什么体统!都跟我回衙门,见了县尉再。”
怎么还有官府的人呢?许劭听糊涂了,赶紧掀车帘子。只见车前围了一大群人,有百姓也有官府皂隶,为首的两个年轻人:一个是身穿布衣的胖墩墩的农家汉子,一个大个子看样子是衙役头子。
许劭忙问车夫:“这是怎么回事?”
“家君您醒了……刚才您睡着了不知道,咱刚出雒阳城没走几里地,心您睡着了咱慢点儿走……这倒好!没几里地就这帮人拦住了……这胖子带了一帮农汉硬咱们两前抢了亲,非吵着叫咱们还他婆娘……他那个横劲儿就别提了,我怎么解释他都不听……抢没抢的咱先放一边儿,大白一帮人吆五喝六地拦车像话吗?明火执仗吓唬谁呀……话又回来,胖子你也了,你那没过门的媳妇是个跛子,嘴还有点儿歪,而且一眼大一眼,这么个丑鬼我们抢她干嘛呀……后来这几个官人来了,他还揪着咱不放,嚷着要去衙门……这几个官人也是的,半都是他的理,你们办案子也得容我句话呀!横挑鼻子竖挑眼,欺负我们外乡人呀……老爷您是不是这个理?”
车夫真是被挤对急了,没头没尾了一大堆。
许劭一听脑袋都大了: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我们……究竟怎、怎么了?
他想解释些什么,但根本没弄明白事情经过,找不着话头。
“官役诸君,都看见了吧!”那农家胖子倒逮着理了,“他们老爷根本就不清楚,这就是心里有愧!别看他穿戴得这么讲究,人心隔肚皮,我媳妇那么丑他都不放过呀!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太霸道了!还不快把他们逮起来,这个老爷准是个大贼头儿!”
车夫实在是气不过,把手中马鞭一举:“汝且再言之!”
“汝等是贼!”农家胖子跳着脚喊。
“还敢胡!”车夫一猛子蹦下车,抡着马鞭子就要往胖子身上打。胖子抱着脑袋扭身就跑,车夫提着鞭子在后面追。俩人走马灯似的溜溜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跑了两圈半,又是喊又是骂。
许劭这会儿脑子里乱成一盆糨糊了,他叫也叫不住、拦也拦不下,还生怕暴露身份,跨在车上干着急。
“太放肆了!”那个大个子衙役似乎看不下去了,“兄弟们!把这个赶车的给我绑了,光化日之下当着衙役就敢打人!逮起来!”他一声令下,四五个衙役还有仨看热闹的一拥而上,三下五除二就把车夫按倒在地,也不知谁从哪儿弄来两条绳子,几个人你一把我一把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的。
许劭都看傻了,想点儿什么,可这会儿谁还听他的?
好半大个子衙役忙活完,抬头问许邵:“你打算怎么着?是乖乖跟我们走,还是也捆上?”
“此是误会了。我等无抢何物,聊从此处过…或彼兄弟错认了。”
“无妨!”大个子衙役拍了拍手上的土,“既讼汝状,复得归听事,与县衙讲解!是非堂上见,连人带车相随去!”
许劭真是憋气,本想快点回乡却节外生枝,还不敢嚷嚷:要是叫什么人知道许子将还在洛阳,并且叫人家当成抢亲的抓了成什么样子!现在车夫也叫人家捆起来了,他只得乖乖坐在车上,任衙役们牵着走。
“咱这是去哪儿?”
“雒阳北县尉署。胖子家住城北,这案子归那儿管!”
许劭一愣——真糟糕!刚刚驳了曹操的面子,这次却栽到这子手里!众衙役不慌不忙押着车,车夫被绑到了车沿上,那个农家胖子也老实不语了,许劭则低着头想心事。半个时辰后,连原告带被告还有看热闹的,一大群人挤到北县尉衙门。县尉曹孟德升堂问案,衙役书吏两旁伺候。
那胖子一进门来了个羊羔跪乳,趴在地上就叫屈,硬许劭他们抢了人。曹操听罢拍案喝问许劭:“汝何人也?何以强劫人妻?见本官何不跪?”
许劭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嘴里还得回答:“回尉君,此人错认车,吾未尝干扰亲之事。至于吾姓名…在下……”
“快,勿要吞吐含糊!”
“在下汝南许劭。”许劭咬着后槽牙答道。
“大胆!何方刁人,竟敢冒称许劭!”曹操又是狠狠一拍书案,“那许先生乃是下名士,岂会是汝这等傲慢人?”
这话实是曹操借题发泄。
“不敢欺瞒尉君,在下确是许劭。”
“啊?”曹操故意装作吃惊的样子,连忙站起身来,“汝即许子将?”
“然。”许劭红着脸答应了一声。
“真的?确是许先生?”曹操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足打量了八八六十四眼。许劭也不好意思吭声了,一个劲儿点头,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哎呀!”曹操一跺脚,紧走两步上前施以大礼,“许先生在上,子曹操这厢见礼了。”
“尉君快快请起,这是公堂,别坏了规矩。”许劭还得忍着臊来搀。
“跟先生还讲什么规矩呀!”曹操起身后,对着其他人发作起来,“昏聩!瞎了眼吗?怎么把大名鼎鼎的许先生当成坏人抓来了?把这胖子拖出去打四十板子!楼衙役,汝错耶!辞退之!”
“唉……尉君,这民也是一时认错,还有衙役也是公事公办,就饶了他们吧!”许劭已经被抬起来了,多少也得拿出点气量来。
“这……好吧!汝们还不谢谢许先生。”
两个人假模假式过来跪倒称谢。
“既然已经弄清楚了……在下告辞了。”许劭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曹操还没开口,一旁那个俊秀的书吏过来道:“尉君,刚才那农汉上告的话卑职已经一字不落笔录下来了。这位许先生既然是您的朋友,那他的名字还记不记档了?还有许先生的车夫也打了人,是否还要另立一案,再做计较呢?”
“这个嘛……”曹操笑盈盈地瞟了一眼许劭。
许劭咂摸着这些话的意思,恍然大悟:这曹操原来是挖好了坑让我跳呀!想至此气愤满胸膛,却仰面大笑道:“哈哈哈……曹孟德!厉害!算汝智计狠辣,吾服矣了……想要什么样的评语且之!”
“在下岂敢造次?只是几番拜谒先生您都不见,出于无奈才用此下策。风谣之好坏还要先生出于本心。”
“哼!还算磊落……”许劭低头思索着今事情的经过,沉吟半晌才道,“汝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谢先生!”曹操又是一礼。
“不用谢了,案子记不记档汝随便吧,只要你把我的人放了,我就感激不尽了。”
“书吏,快把笔录烧了!衙役放人!”曹操答复得干脆,“恭送许先生。”
“不必送了。”许劭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吁!吾实愍而不可笑,嘻!哈哈哈!”许劭一走,装扮成衙役的楼圭第一个绷不住了。“孟德呀!此计君何谋出?吾实不明,汝何断定昨日车架非真许子将耶?”
“此乃孟经提点,吾谓随从蹲许府数日,专意许劭车架,昨日之出乃许虔之车,吾知其必不行,为掩人耳目。至于抢亲……那是他的主意。”曹操指了指那个装成农家汉子的年轻人。
“子!厉害呀!适演者如真,敢问大名耳!”
“君不识之?”曹操很意外。
“何识?大半夜君匆忙召之,如何知晓?”楼圭佯怒道。
“此九卿张大夫内侄,襄阳蔡德珪!”
“噢!常闻孟德提及,君即蔡瑁哉!鬼点者多矣。在下佩服!”楼圭抱拳拱手。
“哈哈……”蔡瑁也乐了,“未敢。吾亦闭门羹之多逼也,则吾与孟德诣梁鹄,人犹羞吾不见也。反乃欲之,不图以许子将身。”
“不过……”楼圭又有一点儿忧虑,“吾等这般?许劭会不会找券劾孟德呀?”
“不会的。”装扮成书吏的王儁这才插话,“他名气太大,怎么好意思让人知道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呢?咱们只要评语,不出来历,就没关系的。你们想,要是叫人知道他许子将被当做抢亲的,抢的还是个农汉的婆娘,还是跛子、歪嘴,他哪儿还有脸见人呀!”
罢四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周略从后衙出来:“此事不可谓桥公知也。”
“然!”曹操忽然也想到这一点。
“无事儿!师知只谓孟德有智计。”王儁不以为然,“孟经未知也!师行荒事殊不下,始为上谷太守,欲征隐士姜岐,岐不出,使谓之督邮传曰:‘子不见我,则以汝老母嫁人。’一郡的人都笑疯了!”
几个人一听又大笑起来。
“哈哈……”蔡瑁乐不可支,“肚子都笑疼了……吾甚速归矣,外众热吾矣!旦以姑丈之家丁、苍头、婢皆出与吾为扮民,这会儿恐怕姑丈大人还在家里纳闷呢,家里仆人都哪儿去?”
“哈哈哈哈……”几个人笑得都坐在地上了。
这的事情过去了好长时间,几个人只要一见面都还笑个没完。
后来许攸也知道了,问曹操对这风谣是否满意。
曹操沉吟道:“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无吾之臆善,然亦非臆之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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