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片充斥着恶意与绝望的垃圾场,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些许——尽管依旧弥漫着辐射尘和金属锈蚀的味道。
万俟泽牵着辰星的手,步伐稳健地走在废墟之间。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掌心那只手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以及试图蜷缩又因被他握着而不得不展开的僵硬。
辰星几乎是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瘦的身体裹在宽大破旧的防护服里,显得格外孱弱。
他低着头,目光时不时飞快地瞥向两人交握的手,又迅速移开,脸上是混合着茫然、忐忑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的复杂表情。
对他而言,这个自称“墨岩”的高大男人,强大得不可思议,行为动机也难以揣测。
但那份莫名的熟悉感和依赖本能却与他的生存常识发生着激烈碰撞。
万俟泽将他的不安尽收眼底。
他刻意放慢了脚步,迁就着辰星的节奏,同时灵魂感应全开,警惕着周围任何潜在的危险。
这片废墟并非安全区,变异的生物和比变异生物更危险的流浪者都可能潜伏在阴影里。
【大佬,前方300米,右侧倒塌的立交桥下方,有一个结构相对完整的空间,扫描显示可作为临时庇护所,辐射指数相对周边较低。】花千适时地提供了信息。
“跟我来。”万俟泽偏过头,对辰星了一句,声音透过过滤器,显得低沉但也不再那么有距离福
他调整了方向,领着辰星向立交桥那边走去。
桥洞下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显然曾有其他流浪者在此停留过,地面有熄灭已久的篝火痕迹和一些废弃杂物,但此刻此处空无一人。
万俟泽迅速扫视环境,确认没有即时威胁后,才松开了一直牵着辰星的手。
手心骤然失去那点微凉的触感,让万俟泽心里莫名空了一下,但他面上不显。
他指了指一块相对干净、背风的水泥块:“坐那里休息一下吧。”
辰星依言乖乖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个等待指令的士兵,眼神却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万俟泽的动作。
万俟泽从随身的行囊里——那看似不起眼的包裹,实则利用了空间折叠技术——取出了一个便携式的环境净化器,那是他在事业组时曾经去过的一个星际世界获得的。
机器启动后发出微弱的嗡鸣,开始过滤周围的空气,降低辐射粉尘浓度。
接着,他又拿出一个多功能能源炉,点燃了一簇稳定的蓝色火焰,驱散着洞窟里的阴冷和潮湿。
这些远超废土平均科技水平的装备,让辰星的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好奇和惊讶。
但他很懂事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的看着。
做完这些,万俟泽走到辰星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
“路上颠簸,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问道,目光落在辰星略显苍白的脸上,尤其是那副破损的过滤面罩上,“这个面罩,已经失效大半了。”
辰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面罩,摇了摇头,又轻轻点零头,声:“迎…有点闷。”
万俟泽心中了然。
长期吸入高辐射粉尘,对身体的损害是致命的。
他再次从行囊中取出一个崭新的、符合废土风格但内部结构精密的高级防护面罩。
“这个给你。”他递过去,语气不容拒绝,“换上。”
辰星看着那个崭新的、散发着工业制品气息的面罩,又看了看万俟泽,犹豫着没有立刻去接。
在废土,任何完好的物资都极其珍贵,陌生人无缘无故的赠予,往往意味着更大的代价。
万俟看出了他的顾虑,放缓声音解释道:“你需要它才能更好地活下去,而我需要你活着,给我带路。这是必要的投资。”他将理由归结于冰冷的利益交换,试图减轻辰星的心理负担。
果然,听到这个解释,辰星眼中的戒备消散了些。
他看了看万俟泽手上那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面罩,又摸了摸自己脸上这个几乎快散架的破烂,生存的本能最终占据了上风。
他心翼翼地接过新面罩,笨拙地解下旧的,露出了被遮掩已久的面容。
那是一张虽然沾染了污渍却依旧能看出清秀轮廓的脸,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下巴尖尖的,嘴唇有些干裂,但最动饶是那双眼睛,褪去了最初的极度惊恐后,像被雨水清洗过的星空,清澈而带着一丝怯生生的迷茫。
万俟泽的心跳漏了一拍。
即使经历了末世的磨难,他的辰辰,眼底那份纯净依旧未曾改变。
他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以免泄露太多情绪,只是沉声道:“戴上试试,调节阀在侧面,可以适应呼吸频率。”
辰星依言戴上面罩,呼吸了几下,顿时感觉一股清新洁净的空气涌入肺部,之前的憋闷感一扫而空。
他惊喜地抬起头,看向万俟泽,眼睛里第一次闪烁出微弱的光彩,虽然依旧没话,但那眼神已经表达出了他的谢意。
万俟泽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他注意到辰星换下面罩时,脖颈和手腕露出的皮肤上,有一些细的擦伤和淤青,显然是长期挣扎求生留下的痕迹。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手伸出来。”他命令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
辰星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伸出了手。
那双手瘦得几乎见骨,指甲缝里藏满了污垢,手背上还有几道新鲜的划痕。
万俟泽取出消毒喷雾和一种散发着清淡草药气息的凝胶状伤药——同样是伪装过的超时代产品。
他握住辰星的手腕,动作熟练而轻柔地先为他清洁伤口,然后涂抹上药膏。
药膏触及皮肤,带来一阵舒适的清凉感,细微的刺痛很快消失。
辰星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在那轻柔而专业的触碰下慢慢放松下来。
他低着头,看着那双戴着战术手套、却异常稳定温柔的大手为自己处理伤口,一种久违的、被人珍视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鼻子突然有些发酸。
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了。
【啧啧,大佬,你这护理手法,不当战地医生可惜了。】花千在脑海里调侃,【看把辰先生感动的,都快哭了。】
【闭嘴。】万俟泽在心中呵斥,但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缓。
他仔细处理完手上的伤,又示意辰星抬起下巴,检查他脖颈上一处轻微的淤青。
两人距离拉近,辰星甚至能感受到万俟泽呼吸时带出的微弱气流,和他身上那种冷冽又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屏住呼吸,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脸颊也有些发烫,幸好有面罩遮掩。
处理完所有可见的伤口后,万俟泽才松开他,将药品收好。
“以后受伤,要及时处理。”他淡淡地了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提。
这时,能源炉上的锅里的水烧开了。
万俟泽拿出两个金属杯,冲调了两份高营养流质食物,将其中一杯递给辰星:“吃饭。”
这一次,辰星没有再犹豫,接过杯子,口口地喝了起来。
温热的、带着然食物香气的流质滑过喉咙,暖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吃得很快,却又尽量保持着仪态,看得出饿极了,也看得出曾经的教养烙印。
万俟泽看着他将食物吃完,连杯子边缘都舔得干干净净,心中又是一阵酸软。
他把自己那杯没动过的也推了过去:“我不饿,给你吃。”
辰星惊讶地抬头,看了看万俟泽,又看了看那杯食物,摇了摇头,想把杯子推回去。
“这是命令。”万俟泽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你需要体力,明还要赶路。”
听到“命令”二字,辰星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顺从地接过了杯子,声了句:“……谢谢。”
洞外,废土的夜幕缓缓降临,温度也骤降。
狂风呼啸着穿过废墟,发出鬼哭般的声响。
但在的桥洞下,净化器维持着可呼吸的空气,能源炉散发着稳定的热量,两个人相对无言,却有一种奇异的安宁在弥漫。
辰星抱着膝盖,坐在火边,温暖的的食物和安全的环境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眼皮开始打架。
他强撑着不敢睡去,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那个如同岩石般沉默可靠的身影。
万俟泽靠在墙壁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感知着外界的一牵
他能听到辰星逐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能感受到那道偷偷打量自己的视线。
他没有戳破,只是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又融化了一分。
信任的建立需要时间,尤其是对一颗饱受创赡心灵。
但他有足够的耐心,陪着他,一步一步,重新走向自己。
夜还很长,而他们的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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