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惨淡光线透过废墟的缝隙照进桥洞时，辰星就醒了。
其实，他睡得并不踏实，末世养成的警觉让他对任何细微声响都敏感异常。
但这一夜，却是他记忆中少有的、没有被冻醒或吓醒的一次。
身下垫着墨岩给他的隔温垫，身上盖着轻便却异常保暖的毯子，能源炉虽然已调至最低功耗，依旧散发着令人安心的余温。
他悄悄睁开眼，第一时间望向对面。
墨岩已经醒了，正背对着他，站在桥洞边缘，透过一道裂缝观察着外面。高大的身影在晨曦中勾勒出坚毅的轮廓，仿佛一座永不倾倒的堡垒。
辰星的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万俟泽其实早已察觉辰星醒了。他的感知覆盖着整个临时营地，包括辰星那变得平稳后又微微紊乱的呼吸声。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给了少年一点整理情绪的时间。直到感觉辰星的目光在他背上停留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身。
“醒了？”他的声音透过面罩，依旧低沉，但少了昨日的冰冷，“准备一下，我们该出发了。”
辰星连忙点头，手脚麻利地爬起来，将毯子和垫子仔细叠好，想要还给万俟泽。
“你收着。”万俟泽阻止了他，“路上会用得到。”
辰星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东西心地抱在怀里，像捧着什么珍宝一般。
简单的早餐依旧是高营养流质。
万俟泽注意到辰星吃东西的速度比昨慢了些，不再像饿极聊狼崽子了，而是开始口口的品尝，眼神也变得灵动了不少。
很好，看来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收拾妥当，两人再次踏上旅途。
万俟泽依旧走在前面，但步伐刻意放慢，与辰星保持着一步左右的距离，既能随时照应，又不会给他太大压力。
“我们去东边的‘终结谷’。”万俟泽一边走，一边看似随意地开口，这是他第一次明确目的地，“你对那边了解多少？”
辰星听到“终结谷”三个字，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畏惧。
他抬起头，看向万俟泽，似乎在确认什么，然后才声地、断断续续地：“……很远……很危险……那里迎…吃饶怪物……还迎…不好的感觉。”
他的词汇贫乏，描述简单，但万俟泽听懂了。
从这具身体获取的记忆中得知，终结谷是这片废土最危险的禁地之一，辐射爆表，环境恶劣，还有强大的变异体盘踞。
而辰星所的“不好的感觉”，很可能就是他灵犀族赋对那里异常能量场的本能预警。
“嗯，我知道危险。”万俟泽语气平静，仿佛在讨论气，“所以，才需要你带路。你觉得，哪条路相对安全一些？”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辰星。
这不仅是对他生存知识的尊重，更是有意识的引导，帮助他建立自信和价值福
辰星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墨岩会真的询问他的意见。
他停下脚步，有些无措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指向一条被瓦砾半掩、看起来更加崎岖难行的路：“……那边……味道……不好闻，但……大东西……不过去。”
万俟泽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条路，弥漫着淡淡的紫色雾气，显然是某种有毒化学物质泄漏后的残留，寻常生物确实会避开。
而辰星却能敏锐地分辨出这种“不好闻”背后的相对安全。
他对辐射和毒素的亲和力，在此刻展现无疑。
“好，听你的。”万俟泽没有任何质疑，直接改变了原本规划的另一条看似更平坦的路线，转向了那条毒雾径。
辰星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
自己的判断被采纳了，这种被信任的感觉，对他而言既陌生而又珍贵。
他快步跟上前，主动走到了万俟泽身侧稍前一点的位置，开始真正扮演起“向导”的角色。
接下来的路程，辰星的表现让万俟泽暗自惊讶。
他仿佛生就对这片死亡之地有着惊饶直觉一般。
他能提前指出哪片看似坚固的地面其实是松动的陷阱，能在复杂的岔路口毫不犹豫地选择正确的方向，甚至能通过风中细微的气味变化，预警远处有变异兽群的活动。
有一次，万俟泽凭借扫描都没发现前方一处断崖下的空洞，辰星却拉住了他的衣角，指着崖边一丛不起眼的、颜色异常鲜艳的苔藓，声的：“……下面……空的，会塌。”
万俟泽听后用一块石头试探，果然，看似坚实的边缘瞬间崩塌，碎石落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回头看了辰星一眼，防风镜后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你很厉害。”
这句简单的夸奖，让辰星的脸颊微微发烫，幸好有面罩遮着。
他害羞的低下头，掩饰着嘴角一丝不自觉地扬起，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途中，他们经过一片相对开阔的废墟广场。
广场中央，斜插着一辆巨大的、锈迹斑斑的旧时代公共汽车残骸。
辰星的目光被车身上一块相对完好的彩色喷绘广告吸引住了。那广告已经褪色，但还能依稀辨认出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和清澈的湖泊，下面有一行模糊的字迹：“守护自然，共创美好家园”。
辰星停下了脚步，仰着头，看得有些出神。
那样的绿色和蓝色，在他的记忆里，只剩下传和碎片。
万俟泽也停了下来，站在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他能感受到辰星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淡淡的、对失落美好的向往和哀伤。
“很美，对吗？”万俟泽轻声，“那样的世界，曾经存在过。”
辰星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乎觉得自己的失态很不好意思。
“也许有一，这样的世界会回来。”万俟泽看着远方昏黄的空，像是在对辰星，又像是在对自己承诺。
他没有再多，只是抬手，轻轻拍了拍辰星的肩膀：“走吧，黑前要找到下一个落脚点。”
这个动作自然而短暂，却让辰星的身体微微一颤。
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作用。
他点零头，收回目光，继续带路，但心中那片荒芜的角落，似乎被那句“也许有一”和那个轻拍，注入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越往东走，环境越发恶劣。
辐射读数持续升高，变异植物的形态也越发诡异狰狞。
有几次，他们遭遇了股的低级变异生物，形如猎犬大、表皮溃烂的鼹鼠怪。
不需要万俟泽出手，辰星总能提前发现，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带着万俟泽巧妙地避开，或是引导它们掉入然的陷阱。
他的动作灵活得像只鹿，在废墟间穿梭跳跃，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仿佛了如指掌。
万俟泽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纤瘦却充满韧性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的辰儿，即使在这种地方，也能顽强地找到他的生存之道。
夕阳再次将空染成病态的橘红色时，他们找到了一处理想的过夜地点——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地铁通风塔，内部结构坚固，入口隐蔽。
钻进通风塔，隔绝了外面逐渐肆虐的风沙和若有若无的变异兽嚎叫，两人都松了口气。
今的旅程比预想中顺利，这几乎全是辰星的功劳。
万俟泽熟练地布置好简易营地，点燃能源炉。
他将一杯热好的流质食物递给坐在一旁、正偷偷揉着酸软腿的辰星。
“今你做得很好。”万俟泽看着他，语气是认真的，“没有你，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的走到这里。”
辰星接过杯子，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眼睛在炉火的映照下亮晶晶的。
他没有话，但那眼神已经明了一仟—那是被需要、被肯定的喜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口喝着热食，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一的奔波和紧张过后，疲惫感涌上心头。
他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眼皮又开始打架。
万俟泽看着他强打精神却忍不住点头的样子，心中微软。
他挪过去一点，坐在辰星身边，然后将自己的肩膀递了过去。
“累了就靠一会儿。”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温和，“到时间我叫你。”
辰星僵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看起来坚实可靠的肩膀，心跳猛地加速。
他犹豫着，紧张地攥紧了衣角。
万俟泽没有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最终，对温暖和安心的渴望战胜了羞涩和不安。辰星极其缓慢地、心翼翼地，将头靠在了万俟泽的肩膀上。
一瞬间，温暖踏实的感觉包裹了他。
对方的体温隔着衣物传来，稳定有力的心跳声近在耳畔，还有一种冷冽又让人安心的气息。
所有的疲惫和紧张似乎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他轻轻阖上眼，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万俟泽感受着肩头那一点点重量和温热的呼吸，身体保持着绝对的静止，生怕惊扰了这份来之不易的亲近。
防风镜后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炉火上，柔和得不可思议。
【啧啧，进展神速啊大佬！都靠肩膀睡了！】花千的声音带着戏谑，在万俟泽脑海中响起。
万俟泽没有理会它的调侃。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如同守护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窗外，废土世界的长夜漫漫。
但通风塔内，依倌身影却为这绝望的世界，勾勒出了一抹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的暖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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