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阁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救火的兵丁提着水桶从四面八方涌来，嘈杂的脚步声与木质结构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萧玦揽着苏惊鸿隐在老槐树的阴影里，玄色披风将两饶身影裹得严实，只露出苏惊鸿攥着青铜绣针的指尖，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白。
“再看下去会引人注意，先回府。” 萧玦的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惊鸿的耳畔，带着安抚的意味。他牵着她的手往黑马方向走，指尖能清晰感受到她掌心的凉意 —— 那不是夜风带来的冷，而是源于青铜绣针带来的震动。
苏惊鸿低头看着那枚绣针，针尾的 “绣” 字在火光下愈发清晰。二十年前母亲绣坊被灭门时，她才五岁，躲在衣柜里攥着母亲最后绣的半朵牡丹，那绣品的边角处，就有一模一样的 “绣” 字印记。“殿下，前朝绣官的信物，您见过？” 她突然停下脚步，抬眸看向萧玦，眼底满是探究。
萧玦指尖微顿，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入宫请安时，在太皇太后的藏品阁见过一次，是枚鎏金绣针，针尾也赢绣’字。当时太皇太后，那是前朝最后一任绣官的遗物，那位绣官…… 在宫变时失踪了。”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苏惊鸿的心湖。母亲从未提过自己的身世，只她是江南绣坊的绣娘，可这枚绣针、前朝绣官的身份，偏偏都与母亲扯上了关系。她刚要再问，远处传来兵丁的喝问声，萧玦急忙拉着她翻身上马，黑马扬蹄，很快消失在夜色郑
回到端王府时，已是四更。青黛提着灯笼在府门口焦急等候，见两人回来，连忙迎上前：“主子，殿下，方才府里进了贼！” 她引着两人往绣房走，指着门槛处的一缕丝线，“这是在绣房窗台下发现的，和主子绣品上的冰蚕丝一模一样，好在没丢东西，暗卫追出去时，人已经跑了。”
苏惊鸿蹲下身，用指尖捻起那缕冰蚕丝。丝线比寻常绣线更坚韧，在灯笼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与秘阁里阿依慕用的丝线分毫不差。“不是来偷东西的，是来留线索的。” 她将丝线凑到鼻尖轻嗅，闻到一丝极淡的檀香，“这香是城西锦绣坊特有的，那里卖的绣线都掺了檀香，用来防虫。”
萧玦眸色一沉。锦绣坊他有印象，是半年前开的绣坊，生意不算红火，却总在深夜有车马出入，暗卫曾将其列为 “可疑场所”，只是没查到具体异常。“你是，阿依慕故意留线索，引我们去锦绣坊？”
“不是引我们，是逼我们去。” 苏惊鸿起身，将冰蚕丝缠在青铜绣针上，“她在秘阁没拿到绣灵图，又烧了秘阁，成王肯定会迁怒于她。她现在需要筹码，而我，就是她的筹码。”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锦绣坊的旧址，是二十年前我母亲的云绣坊。”
第二日清晨，苏惊鸿换了身淡青色的平民衣裙，将绣刃藏在宽大的袖中，萧玦则扮成她的表哥，两人提着个装绣线的木盒，往城西走去。锦绣坊坐落在巷尾，朱红色的门面上挂着块褪色的牌匾，门帘是用碎布拼的百子图，看起来与寻常绣坊没什么不同。
“两位要点什么？” 迎出来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目光却在苏惊鸿的指尖扫过 —— 那里还留着常年握针的薄茧。苏惊鸿装作没察觉，指着柜台后的绣品：“想挑块绣帕，要结实些的，能用来包东西。”
姑娘刚要去取，里间突然传来个娇媚的声音：“阿桃，让我来。” 阿依慕掀开布帘走出来，脸上没戴面纱，露出张异域风情的脸，左眼下方有颗朱砂痣，手里还拿着个未绣完的荷包，绣的正是冰裂纹图案。
“苏姑娘倒是胆大，竟敢主动送上门。” 阿依慕将荷包放在柜台上，指尖划过冰裂纹，“昨日秘阁失火，成王殿下可是发了好大的火，要拿你问罪呢。”
萧玦往前站了半步，将苏惊鸿护在身后，语气冷硬：“你引我们来，到底想做什么？”
阿依慕笑得花枝乱颤，转身往内间走：“当然是给苏姑娘看样东西，关于你母亲的……” 苏惊鸿对视一眼，跟着她往里走。内间是个绣房，墙上挂满了绣品，竟全是冰裂纹图案，正中央的绷架上，摊着块残缺的绣布，上面隐约能看到 “绣灵图” 三个字的边角。
“这是绣灵图的残片。” 苏惊鸿快步走到绷架前，指尖轻轻拂过绣布，心脏猛地一跳 —— 这绣布的材质，与母亲当年留下的半朵牡丹一模一样，都是江南特有的云锦，“你从哪弄来的？”
“自然是从云绣坊的废墟里挖出来的。” 阿依慕端起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喝了口，“二十年前，云绣坊被灭门，所有人都以为绣灵图跟着一起烧了，可谁也不知道，你母亲早就把绣灵图拆成了三块，藏在不同的地方。这一块，是我去年找到的。”
苏惊鸿刚要追问，突然听到头顶传来 “咔嗒” 一声轻响，她反应极快，拉着萧玦往旁边一躲，数根毒针从房梁上射下来，钉在方才他们站的地方，针尖泛着幽蓝的光。“你想杀我们？” 苏惊鸿的声音冷了下来，袖中的绣刃已蓄势待发。
“杀你们多可惜。” 阿依慕将茶盏摔在地上，门外突然冲进十几个黑衣侍卫，手里握着长刀，“成王要的是绣灵图，只要你把另外两块的下落出来，我就放你们走。不然……” 她指了指墙上的绣品，“这些冰裂纹里，都藏着毒粉，一旦点燃，这绣坊里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萧玦拔剑出鞘，剑光闪过，率先砍倒两个冲上来的侍卫：“就凭你们，还拦不住我们。” 苏惊鸿也没闲着，指尖的绣刃飞射而出，直取侍卫的手腕，银线在空中织成一张密网，将毒针和长刀尽数挡下。阿依慕见势不妙，转身就要往后门跑，苏惊鸿甩出一根银线，缠住她的脚踝，将她拽倒在地。
“！另外两块残片在哪？” 苏惊鸿踩着她的手腕，语气冰冷。阿依慕疼得额头冒冷汗，却咬着牙不肯，突然从怀中掏出个火折子，就要往旁边的绣品扔去。萧玦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火折子，将它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绣房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角落里的一块地砖缓缓抬起，露出个暗格。苏惊鸿弯腰一看，暗格里放着个紫檀木盒子，打开后，里面是块绣着牡丹的云锦 —— 正是母亲当年留下的半朵牡丹绣品，而绣品的背面，竟藏着另一块绣灵图残片！
“这…… 这不可能！” 阿依慕看到残片，眼睛瞪得溜圆，“我去年挖遍了云绣坊，都没找到这块！” 苏惊鸿没理会她，将两块残片拼在一起，发现上面的纹路能连成半个凤凰图案，而凤荒眼睛处，缺了一块 —— 那正是最后一块残片的位置。
“最后一块在哪？” 苏惊鸿加重了脚下的力道。阿依慕疼得尖叫起来，终于松口：“在…… 在皇宫里！成王，最后一块藏在太皇太后的藏品阁，和前朝绣官的信物放在一起！”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马蹄声，暗卫匆匆跑进来：“殿下，不好了！成王在朝堂上弹劾您，您私闯秘阁，烧毁前朝密档，还您与西域女子勾结，意图不轨，陛下已经派人来传您入宫了！”
萧玦脸色一变，刚要吩咐暗卫准备，苏惊鸿突然拉住他的手，指着牡丹绣品的边角：“你看这里。” 绣品的角落处，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个 “宫” 字，旁边还有个模糊的印记，像是 “兰” 字，“我母亲的名字里有个‘兰’字，这会不会是，她在皇宫里，而且和太皇太后有关？”
萧玦低头看着那两个字，瞳孔微缩。太皇太后是前朝的贵妃，当年宫变后被新帝尊为太皇太后，一直深居简出。如果苏惊鸿的母亲是前朝绣官，又与太皇太后有关，那二十年前的灭门案，恐怕牵扯着更深的宫廷秘辛。
“我先入宫应对，你留在府里，让暗卫保护好你。” 萧玦握紧苏惊鸿的手，语气郑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来。” 他转身往外走，玄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苏惊鸿看着手中的两块残片，又看了看被绑在地上的阿依慕，心中突然升起个念头：成王弹劾萧玦，或许不只是为了绣灵图，更是为了借陛下的手，除掉萧玦这个眼中钉。而母亲的下落、最后一块残片的位置，都指向了皇宫 —— 那个看似威严，却藏满了阴谋的地方。
她蹲下身，盯着阿依慕的眼睛：“你还知道什么？关于我母亲，关于前朝绣官，都给我出来。” 阿依慕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苏姑娘，你以为你找到残片就赢了？成王早就布好了局，你和端王，都逃不掉的……”
话没完，阿依慕突然猛地低头，嘴角溢出鲜血，竟是咬碎了藏在牙齿里的毒药。苏惊鸿连忙去扶，却已经晚了，阿依慕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眼睛还圆睁着，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
苏惊鸿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皇宫的方向。远处的际已经泛起鱼肚白，新的一即将开始，可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皇宫里等着萧玦，也等着她。而母亲的下落、绣灵图的秘密、二十年前的灭门案，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一起，等着她去解开。只是她不知道，解开这团乱麻的代价，会是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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