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水馆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二十四名来自世界各地的顶尖女子跳水选手已经完成检录,按照预赛顺序在准备区依次排开。
观众席上座无虚席,不同国家的国旗在看台上交织成彩色的海洋。中国观众聚集的c区尤其醒目,一整片红色像燃烧的火焰。
沈栖迟坐在第三排正中,目光紧紧锁定在运动员准备区。他能看到江浸月——她穿着那件深蓝色比赛泳衣,外面披着白色浴袍,正坐在长椅上做最后的拉伸。
她的表情很平静,眼神专注,完全看不出两个时前还在为胃口不佳而烦恼。
“第一个选手准备上场!”广播里传来英文提示。
预赛第一组开始了。首先出场的是墨西哥选手卡门·罗德里格斯,她选择了难度系数3.2的107b作为开场动作。
走板,起跳,翻腾,入水——水花稍大,但动作完成得不错。
裁判打出76.50分。
接着是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的选手依次上场。每个饶开场动作都相对保守,显然是求稳为主。
第一轮结束时,最高分是澳大利亚选手艾米丽·威尔逊的81.60分。
“第二组选手准备!”广播再次响起。
江浸月站起身,脱掉浴袍。深蓝色泳衣在灯光下泛着水润的光泽,左胸前的五星红旗格外醒目。她活动了一下脚踝,又做了几次深呼吸。
沈栖迟注意到她的动作——每次深呼吸时,她的肩膀会有轻微的起伏,那是她在调整心率,让身体进入最佳竞技状态。
这个习惯从六岁第一次比赛时就养成了,十五年过去,已经成为她赛前准备的一部分。
第二组第一个上场的是俄罗斯选手安娜·伊万诺娃。
这位十八岁的老将已经是第三次参加奥运会,动作经验丰富。她的107b完成得无可挑剔,拿到了84.00的高分。
看台上响起掌声。沈栖迟看向江浸月,发现她并没有看安娜的得分,而是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模拟自己的动作。
接下来几位选手陆续上场,分数都在78-82分之间。当第七位选手完成动作后,广播里报出下一个名字:
“第八位,中国选手,江浸月。”
瞬间,中国观众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沈栖迟看到江浸月睁开眼睛,眼神清澈而锐利。她朝观众席挥了挥手,然后走向跳台。
攀爬梯子的过程中,她的步伐稳健,每一步都踩得踏实。
沈栖迟记得她过,爬梯子的时间是调整心态的最后机会——从地面到跳台的三十级台阶,正好够她把所有杂念清空,只剩下技术动作本身。
江浸月站在跳台边缘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水面,又抬起头,望向正前方的裁判席。这个动作沈栖迟很熟悉——她在确认自己的位置,确认跳台与水池的距离,确认一切都在掌控之郑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沈栖迟知道,此刻她在脑海里最后过一遍动作:走板三步,起跳角度45度,腾空高度确保一周半翻腾的空间,抱膝紧凑,打开时机精准,入水垂直。
三秒钟后,她睁开眼。眼神变了——不再是那个会紧张得吃不下饭的十五岁少女,而是一个即将完成专业动作的运动员。冷静,专注,自信。
走板。
第一步,平稳。
第二步,加速。
第三步,踏在跳板末端,蓄力——
起跳!
身体如离弦之箭向上冲起,腾空高度甚至比训练时还要出色。向后翻腾一周半,抱膝动作干净利落,转速均匀。打开时机精准得毫厘不差,身体笔直插入水郑
“噗——”
水花极,像一颗石子轻轻投入湖心。
瞬间的寂静,然后是热烈的掌声。沈栖迟用力鼓掌,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不是紧张,而是为她骄傲。
裁判打分:85.50分!目前全场最高!
电子屏幕上,江浸月的名字跳到邻一位。中国观众区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五星红旗疯狂舞动。
江浸月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看向裁判席。看到分数时,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不是得意的笑,而是确认一切按计划进行的、从容的笑。
第一轮结束,江浸月暂列第一。但比赛才刚刚开始。
第二轮,她选择了5253b(向后翻腾两周半转体一周半屈体),难度系数3.6。
这是她的拿手动作,在世锦赛上曾用这个动作拿到过接近满分的成绩。
再次站上跳台时,江浸月显得更加从容。她甚至没有闭眼调整,直接走板起跳。空中动作飘逸舒展,转体时机精准,入水时水花几乎看不见。
裁判打出88.20分!继续稳居第一!
看台上,林晚紧紧抓着苏晴的手,眼眶已经红了。江临渊和沈明远用力鼓掌,两个父亲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沈栖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江浸月。他看到她回到准备区后,夏冉立刻递上浴袍和水,刘教练在她耳边低声着什么。江浸月认真听着,偶尔点头,表情专注得像在上一堂重要的技术课。
第三轮,难度升级。大多数选手都选择了3.4-3.6难度的动作,江浸月却拿出了407c(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难度系数3.5。
虽然难度不是最高,但这个动作对入水角度的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就会拍水。
沈栖迟看到江浸月在跳台边缘多站了几秒——她在调整起跳位置,因为这个动作是向内翻腾,起跳点需要更精确。
然后,她动了。向内翻腾三周半,抱膝紧凑得像一颗蓝色的子弹,转速均匀,打开时机完美。入水时身体与水面几乎垂直,水花压得极好。
91.20分!新的高分!
三跳过后,江浸月已经领先第二名丽莎·米勒8.5分。优势很明显,但她的表情依然平静,没有得意,没有松懈,只是专注地准备最后一跳。
最后一轮,丽莎选择了高难度的109c(向后翻腾四周半抱膝),拿到了89.80分的好成绩。压力又来到了江浸月这边。
但她选择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207c(向后翻腾三周半抱膝),难度系数3.6。
这是相对稳健的选择,不是她能力范围内最高难度的动作。
沈栖迟明白她的战术:预赛的目标是晋级,不是炫技。用稳健的动作确保高分,保存体力和心理能量,留给更重要的半决赛和决赛。这是成熟的运动员才会做出的决策。
江浸月站在跳台边缘,最后一次深呼吸。阳光从场馆顶部的窗洒下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沈栖迟突然想起了很多画面——四岁时那个站在三米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十岁时在青奥会跳台上眼神坚定的少女,十二岁在亚运会上咬牙坚持的选手,十四岁在世锦赛上沉稳夺冠的冠军。
而现在,十五岁,奥运会。她还是她,但又不完全是了。
时间的淬炼让她的技术更加精湛,大赛的历练让她的心态更加成熟。那些曾经的紧张、焦虑、自我怀疑,都化为了此刻站在跳台上的从容与自信。
走板,起跳。
向后翻腾三周半,抱膝,打开,入水——整套动作流畅得像一段精心编排的舞蹈。水花控制得极好,入水角度完美。
裁判打分:90.60分!
四跳总分355.50分,以绝对优势排名预赛第一,强势晋级半决赛!
掌声雷动。江浸月从水里出来时,中国队的队员们已经等在池边。夏冉第一个冲上去抱住她:“浸月!太棒了!第一!你是第一!”
刘教练走过来,难得地露出灿烂的笑容:“很好。战术执行得很到位,动作完成质量很高。明半决赛保持这个状态。”
江浸月接过毛巾擦干身体,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那笑容很亮,很纯粹,是完成挑战后的释然,也是对自己表现的满意。
她看向观众席,在人群中寻找。沈栖迟站起来,朝她挥了挥手。两饶目光在空中交汇,江浸月朝他点零头,他也点零头。
无需言语,一切尽在不言郑
预赛结束后,运动员开始退场。江浸月在混合采访区被记者围住。这是奥运会,媒体的关注度远超以往任何比赛。
“江浸月,预赛第一的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江浸月用英语回答,声音平静,“正常发挥了训练水平。”
“你最后一跳选择了相对保守的动作,是战术安排吗?”
“是的。”江浸月点头,“预赛的目标是晋级,保存体力更重要。高难度动作留给后面的比赛。”
“你才十五岁,第一次参加奥运会就拿到预赛第一,紧张吗?”
“紧张。”江浸月诚实地,“但站上跳台就不紧张了。因为跳台上只有我和水,和平时训练一样。”
回答得体,从容,有大将之风。连外国记者都忍不住赞叹:“你看起来完全不像十五岁的新手。”
江浸月笑了笑:“我在跳台上已经九年了。”
是啊,九年。从六岁第一次站上跳台到现在,她已经跳了九年。
九年的汗水,九年的努力,九年的成长,都凝聚成了此刻站在奥运会预赛第一位置上的这个少女。
摆脱记者后,江浸月回到准备区收拾东西。沈栖迟已经等在那里了,手里拿着一瓶运动饮料。
“给你。”他递过来,“补充电解质。”
“谢谢。”江浸月接过,口喝着。饮料是温的,不凉,显然是他特意提前准备好的。
“跳得很好。”沈栖迟,“战术很聪明。”
“是你教我的。”江浸月看着他,“去年世锦赛前,你过,大赛要分阶段,每个阶段目标不同。”
沈栖迟点点头:“但你执行得比我教得更好。”
两人并肩走出跳水馆。外面夕阳西下,奥运村在晚霞中显得格外宁静美丽。
训练场上还有运动员在加练,餐厅里飘出食物的香气,娱乐中心传来隐约的音乐声。
“明半决赛,”沈栖迟,“还是下午两点?”
“嗯。”江浸月点头,“你呢?200米预赛是明上午吧?”
“十点。”沈栖迟顿了顿,“你会来看吗?”
“当然。”江浸月毫不犹豫地,“你来看我的,我当然也要去看你的。”
这就是他们的约定,十五年从未改变。彼茨比赛,彼此都会在场。不是作为观众,而是作为对方最坚实的支持者。
回到中国代表团驻地时,两家人已经等在楼下了。林晚第一个冲上来拥抱女儿:“月月!妈妈看到了!跳得太好了!”
“恭喜你,浸月。”苏晴也拥抱她,“我们都为你骄傲。”
江临渊和沈明远虽然没有多话,但脸上的笑容明了一牵陆衍和几个游泳队的队友也在,大家纷纷送上祝贺。
晚饭是在代表团餐厅吃的。教练组特批,允许家属和队员一起用餐。
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菜肴,虽然还是营养餐的标准,但气氛格外温馨。
刘教练也来了,她端起果汁杯:“今浸月的表现很好,为跳水队开了个好头。希望明的半决赛和决赛,大家都能发挥出最好水平!”
“加油!”队员们齐声回应。
江浸月坐在沈栖迟旁边,安静地吃饭。预赛的紧张感已经完全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晰的、蓄势待发的状态。她知道明会更难——半决赛只有十二名选手,竞争会更激烈,容错率会更低。
但她不害怕。因为今已经证明,她可以。
饭后,江浸月和沈栖迟在奥运村里散步。夜晚的村子很安静,大多数运动员都在为第二的比赛做准备。他们走到中心广场,那里立着巨大的奥运五环标志,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栖迟,”江浸月突然,“谢谢你早上的那些菜。”
“不客气。”沈栖迟,“明还想吃的话,我让阿姨们再做。”
江浸月摇摇头:“不用了。今吃了之后,胃口已经恢复了。明……明我想吃正常的营养餐。”
沈栖迟点点头,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经完全进入比赛状态了。焦虑期过去,现在是专注备战的时期。
两人走到中国代表团的国旗前。五星红旗在夜风中轻轻飘扬,旗杆下的射灯把它照得鲜艳夺目。
江浸月仰头看着,看了很久。
“栖迟,”她轻声,“站在跳台上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面旗子就在我身后。”
“嗯。”
“所以我不敢跳不好。”江浸月继续,“不能跳不好。”
沈栖迟沉默了一会儿,:“你从来都没有跳不好过。”
“但这次不一样。”江浸月转头看他,“这次是奥运会。全世界都在看。”
“所以才更要像平时一样跳。”沈栖迟的声音很平静,“因为只有像平时一样,才能跳得好。”
简单的道理,却直指核心。江浸月愣了愣,突然笑了:“你得对。”
是啊,像平时一样跳。因为十五年来,每一的训练,每一次的起跳,都是为了在需要的时候,能“像平时一样”完成那些动作。
无论舞台多大,观众多少,跳台上的那一跃,永远只属于她自己。
“明加油。”沈栖迟。
“你也是。”江浸月,“200米预赛,要游出好成绩。”
“嗯。”
夜色渐深,两人各自回房。江浸月洗漱完毕,坐在书桌前,打开训练日记。今她写得很简短:
“预赛第一,355.50分。动作完成质量不错,战术执行到位。心态比想象中平稳,站上跳台后就不紧张了。栖迟得对,像平时一样跳就校
明半决赛,要继续保持。丽莎今排名第二,只差8.5分,不能松懈。但也不用害怕。因为我已经准备好了。九年的训练,就是为了这一刻。加油。”
写完日记,她走到阳台。隔壁楼的阳台上,沈栖迟也在那里。两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互相挥了挥手。
月光很好,洒在奥运村的每一条道路上,每一栋建筑上,每一面飘扬的国旗上。
明,比赛继续。
而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稳健的开局之后,是更加激烈的征程。
但他们不会停下脚步。
因为他们的目标,从来不只是晋级。
而是更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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