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一过,年就算过完了。陆建军的假期也到了尾声。
临走前两,林晚晴想去县城照张相。
“等回了黑河,又得好几个月见不着娘,”她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照张相带回去,想娘了就能看看。”
赵秀英听见了,眼睛又红了:“照,多照几张。我跟我大孙子也照一张。”
陆建军去村里借了驴车,一家三口往县城去。临走前,赵秀英给林晚晴梳头,给她换了件水红色的新棉袄。
“这件衣裳衬你,”她仔细地给儿媳系好扣子,“照出来好看。”
照相馆在县城最热闹的那条街上。门面不大,可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照片——有结婚照,有全家福,有单人照,黑白的,却都笑得灿烂。
推门进去,一股化学药水的味道。老板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看见他们,笑着问:“照全家福?”
“嗯,”陆建军点头,“照三张。一张全家福,一张孩子和奶奶的,一张我们夫妻俩的。”
“好嘞!”老板领着他们往里走。
摄影室很简陋,一块蓝布当背景,几盏灯,一架老式相机。老板让他们在背景布前站好,调整灯光。
第一张是全家福。赵秀英坐在椅子上,林晚晴和陆建军站在她身后,闹闹被奶奶抱在怀里。家伙今特别精神,穿着奶奶做的新棉袄,戴着虎头帽,眼睛睁得圆圆的。
“笑一笑,”老板把头埋进相机上的黑布里,“好——一、二、三!”
闪光灯“咔嚓”一闪。
第二张是闹闹和奶奶。赵秀英抱着孙子,脸贴着脸。闹闹伸出手摸奶奶的脸,奶奶笑得皱纹都舒展开了。
“这张好,”老板从相机后探出头,“自然!”
第三张是夫妻俩。林晚晴和陆建军并肩站着,她的手挽着他的胳膊。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可眼神里的温柔藏不住。
“靠近点,”老板指挥,“对,再近点。好——”
又一声“咔嚓”。
照完了,老板三后来取。一家三口从照相馆出来,阳光正好。
“走,咱们去逛逛,”陆建军,“给娘买点东西。”
他们在街上慢慢走。年后的县城还留着过年的余韵,灯笼还没摘,对联还红着。林晚晴给婆婆买了条新围巾,藏青色的,厚实暖和;又买了双棉鞋,是等春穿。
陆建军买了些县城特有的点心——芝麻糖、花生酥,让娘平时当零嘴。
闹闹看见卖糖葫芦的,走不动道了。陆建军给他买了一串,家伙举着糖葫芦,舌头舔着外面的糖壳,满足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慢点吃,”林晚晴给他擦嘴,“别粘到衣裳上。”
逛累了,找了家饭馆吃午饭。点了三个菜:红烧肉、炒青菜、西红柿鸡蛋汤。菜式简单,可一家人吃得香。
“等照片洗出来,我给秀梅也看看,”林晚晴,“让她看看娘,看看咱们老家。”
“嗯,”陆建军点头,“让她知道,这儿也是她的家。”
吃完饭,又去买了些日用品。肥皂、毛巾、针线,都是家常用的,可林晚晴挑得仔细。
“这一走,又得半年,”她轻声,“能多带点就多带点。”
陆建军握住她的手:“等下半年,我再请假,咱们再回来。”
“嗯。”林晚晴点点头,眼睛有点湿。
回到村里,已经擦黑了。赵秀英在院门口等着,看见驴车回来,赶紧迎上来。
“照好了?”她问。
“照好了,”林晚晴下车,“三后取。娘,我还给您买了围巾和鞋。”
“又乱花钱,”赵秀英嘴上埋怨,可接过东西时,手都是抖的,“我有衣裳穿,不用买新的。”
“该买的,”陆建军,“您辛苦了一辈子,该穿点好的。”
晚上,赵秀英把新围巾围上,新棉鞋试了试,大正好。她在屋里走了两圈,高忻像个孩子。
“合适合适,”她笑着,“等开春了我就穿。”
闹闹已经困了,趴在妈妈怀里打哈欠。赵秀英接过孙子,轻轻拍着:“我的大孙子,明就要走了……”
“娘,”林晚晴声音哽咽,“我们会常回来看您的。”
“知道,知道,”赵秀英抹抹眼睛,“你们在外头好好的,我就放心了。照片洗出来,记得给我寄一张。”
“一定寄。”
夜深了,一家人都睡不着。赵秀英一遍遍地嘱咐:路上心,到了来信,照顾好孩子,照顾好自己……
林晚晴和陆建军一遍遍地应着。
最后,赵秀英从柜子里拿出个布包,塞给林晚晴:“这个你拿着。”
布包里是二十块钱,还有一对银镯子。
“娘,这不协…”林晚晴推辞。
“拿着,”赵秀英坚持,“钱你们路上用,镯子……是给我未来孙女的。等你们有了闺女,给她戴。”
林晚晴的眼泪终于掉下来了。她接过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娘,谢谢您……”
“谢什么,”赵秀英搂住她,“咱们是一家人。”
窗外,月亮又圆又亮。这是他们在老家住的最后一晚了。明一早,他们就要踏上回程的路,回到千里之外的黑河,回到那个已经习惯聊新家。
可这个老家,会永远在他们心里,永远是他们最深的牵挂,最暖的归宿。
就像那三张还没洗出来的照片,虽然现在还是底片,可等洗出来了,就会成为最珍贵的纪念,连接着这个家和那个家,连接着过去和现在,连接着母亲和孩子,连接着游子和故乡。
而这连接,会让分离不那么遥远,会让思念不那么苦涩,会让爱,跨越千山万水,依然温暖,依然牢固,依然生生不息。
就像今夜,虽然明就要分别,可因为有了这份连接,有了这份爱,所以心里是踏实的,是温暖的,是充满力量和勇气的。
而这力量和勇气,会伴着他们走过接下来的路,会让他们无论走到哪里,都知道,有一个地方叫家,有一个人叫娘,在等着他们,在爱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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