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康精神病院的门诊大楼和其它医院并无不同。
白色的墙面，灰白色的地砖，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大楼只有四层，没有安装电梯。
楼内就诊的病患很少，他们或神情呆滞，或自言自语，或嘿嘿傻笑。
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充耳不闻窗外事，将与生俱来的纯真和浪漫自然释放。
陪伴他们的，却无疑是家属们一张张忧心忡忡的面孔。
两种截然不同的精神世界，折射在现实世界里，究竟谁活得轻松快乐呢？
和一般医院的就诊过程一样，李明宇先是挂号，然后杨岚让他先去做个脑部ct，下午结果出来后再看病。
这雅康医院前不挨村后不挨店，好在内部有招待所且对外开放，李明宇一家的午餐就在此草草对付了。
下午两点，李明宇一行人直奔杨岚在门诊三楼的诊室。
“家属在外等候。”室内传来杨岚的声音。
诊室外有长凳，方便陪护人员就坐，也可听到室内病患和医生的对话。
李明宇拿着自己的病历和ct成像资料等独自步入。
诊室内陈设简单，窗台位置放着一盆野菊花，给这单调的环境点缀了一抹鲜艳。
窗户外正对着河坝下那条奔腾的河流，看不到医院的内部环境。
“咦，这楼是独立的？”李明宇诧异。
“你想进院内看看？”杨岚问。
“不想！”李明宇回答得干净利落。
“关乎人隐私，建筑布局上自然要考虑这点。”
“那倒也是。”
这时，杨岚已经仔细翻看起李明宇带来的b超和x光成像资料等，约莫五分钟后，她将这些收了起来。
“你脑部有个血栓。”杨岚道。
“真的？”李明宇急问，“需要开刀吗？”
“最好是保守治疗，动手术风险很大。”
“那最好了，我怕疼。”
“你坐。”杨岚戴上了一副金丝眼镜，旁边搁着笔和医疗记录。
大概是她一对眸子被镜片隔离的缘故，显露出一种职业性的严肃。
李明宇倒地抽搐到休克那晚，杨岚就在现场，双方的话题由此开始。
杨岚的问题无可挑剔，问他家族有无癫痫病史，之前有无不适的症状等等。
李明宇很配合，有问必答。
刚开始的十分钟里，双方交流顺畅。
随后，杨岚的问题已经不限于病情本身，逐渐延展开来。
比如，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沉迷于网络游戏的，是因为什么改变了生活习性，情绪是否易怒或易消沉。
“不是做检查吗？”李明宇警惕起来。
“问你几个问题而已，有助于查明病因。”
“所谓的问题，就是看我精神病几级对吧？”李明宇抵触情绪骤然升起。
“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君子坦荡荡。”
“那我专挑你感兴趣的问题，怎么样？”
“哎，既然你们都认为我特么有病，那你就问吧。”李明宇瞄向窗外，对这次求医已经不抱幻想。
“在学校谈恋爱了吗？”杨岚笑问。
“啊？”李明宇以为自己听错了。
“需要我重复一遍？”
“没樱”
“为什么不？”
“主要是……”李明宇微笑道，“主要是没遇到像老板娘这样的御姐。”
“这不像你的话。”杨岚居然能做到不动神色，甚至连看都未看对方。
“自从得了精神病，我觉得比原来开朗多了。”
“希望你不要带个人情绪。”杨岚似长呼了一口气，话锋一转，“叶婉倩是谁？”
“不是谁？”
“这像是一个女性的名字。”
“是一个大概五六岁姑娘的名字。”
杨岚扶了扶眼镜，追问：“你怎么认识她的？”
“我不认识她。”
“不认识，你怎么会呼喊她的名字？”
同时，杨岚已经在医疗记录上写写画画起来。
李明宇就坐她对面，她写的什么一览无余，可他瞪大了眼睛，愣是一个字都不认识。
“帅哥，请回答问题。”
“我无法回答。”
“那好，回到之前的问题，她在哪，或者你在哪遇到的她？”
“我梦里。”
“梦见她在做什么，和你有什么交流？”
李明宇沉默，如果将噩梦和盘托出，他不确定是否会给自己莫须有的精神病变成证据确凿。
杨岚认真道：“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抵触心理，更不要讳疾忌医，否则谁都帮不了你。”
这个道理，李明宇当然懂，那个噩梦确实影响到了自己的正常生活，如果能消除，夫复何求？
李明宇犹豫片刻，一本正经的道：“我能相信你吗？“
“你有别的选择吗？”
“我最后一次去网吧，我做噩梦睡不着。”
“嗯，你和我过这个话。”
“我身上的所有异常都源自这个噩梦，我梦见寄附在一个不只是什么地方的修行者身上。”
“类似于穿越描述的那种？”
“差不多。”
“你沉迷于这类吗？”
“看过，后来更喜欢打游戏，至少有半年没接触了。”
“跟我你这个梦。”
“我梦见自己处在……是我寄附的那个人，在一个地牢里……”
正如杨岚所言，李明宇没有更多选择，只能选择相信她。
杨岚听得很仔细，一边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一直下去。
只是这个故事并不长，从萧毅奄奄一息到醒来，再到黥面丑妇被杀，李明宇的讲述到此为止。
“没了？”
“没了。”
“你得这么精彩，我都想继续听下去。”
“你这是把快乐建立在别饶痛苦上。”
“别得这么难听，这个故事的逻辑性很强，确实引人入胜。”
李明宇无语了，他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喏，我给你开几粒药，你去药房拿，希望你今晚能好好睡一觉。”
“谢谢哈。”
李明宇畅然而笑，这几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
他笃定，只要一宿无梦，便掐断了这个噩梦的源头，自己将回归到曾经的正常生活。
李家人自是对杨岚一阵感谢，还改日去她开的网吧登门拜访云云。
杨岚送他们下楼后，又回到办公桌前，看着自己以拉丁文书写的门诊记录。
如果李明宇认识这些词汇，他肯定后悔邀请她吃大排档。
这些字分别表示“情绪易低落““抗压能力弱”“有严重的臆想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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