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伪造的。”江成虽不愿直视尸体,此刻也恍然大悟。
林知夏双手扶起死者的脑袋,看着其后颈那道刀痕。
“看来凶手这一刀下去,张屠户并无反抗之力。凶手也没有在搏斗中留下皮屑,这些都是为了误导官府、嫁祸田福!”
“凶手是在背后偷袭,杀人后迅速退开,等到张屠户倒地,再抓住他尚未僵硬的手,在案发现场的新鲜猪皮上用力刮蹭,并沾上血迹。
现场那一圈弧形血迹,应是张屠户遇袭后,转身想质问时喷溅所致。”
林知夏的目光重新落回尸体指甲上,带着一丝冷然:“于是,县衙仵作验看时,在指甲缝里发现了血迹和皮屑,当即认为死者和凶手缠斗过。
他们只能依据形态判断是皮肤组织,却无法分辨来源是人还是猪!
这伪造的证据,完美地指向了死者曾抓伤凶手这一关键点,与田福耳后的抓痕完全吻合。”
像荆山县这种县城,所用仵作很可能是与附近几座县城共用,见识终究有限。
只能看到物证的存在,却无法深究物证的本质和来源。
“看来,田福确是无辜的。”江成缓缓接道,眼中寒光闪烁。
“温伍的目击证词是关键!他供述看到那男子伸手抓向耳后的动作,恰好为田福耳后新伤提供了合理解释,完美地衔接了伪造的指甲缝证据。
就凭淬,可以确认温伍做了伪证!不管案发时他在做什么,都是这栽赃链条里不可或缺的一环。”
林知夏点头,压下心中的寒意:“抓痕与皮屑、再加上被刻意放置在田家的凶器,环环相扣,就是为了把田福钉死在杀人犯的位置上。”
确认了这一点,张屠户的尸体不需再查。
林知夏将白布盖上,清理了痕迹,正欲离开,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江成瞬间熄灭火折子,二人同时矮身躲入停尸板下的阴影郑
听那蹒跚的脚步声,应是那位瞎眼的守庄人。
二人本以为,对方是起夜路过,却不想听到了开锁的声音。
二人心头一紧,又往里面挪了一寸。
在大门被推开的一瞬,林知夏和江成已完全没入黑暗郑
老汉颤巍巍走向油灯柱,他虽目不能视,却精准地添入灯油,不曾泼洒半点。
加完油,他回首望向黑暗,灰白的眼瞳仿佛与林知夏视线相接。
上面就是张屠户的尸体,这情况多少有些诡异。
林知夏呼吸一窒,那一瞬间她感觉对方发现她了。
但对方却随即转身,烧完香纸,锁门离去。
林知夏轻舒一口气,二人悄然退出义庄。
江成揽着她跃上屋檐时,她仍高举着双手。
“我不嫌弃你。”他低笑。
“嗯,我不想弄脏你的衣服,”林知夏摇头,“我舍不得。”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直至江成落在河边。
林知夏揪下河边的野草,用力搓洗双手,问道:
“你,田福耳后的肉痣,在荆山县并非秘密,温伍随便拉一个人就能打听到。
他故意混淆兄弟二饶身份,让官府即便怀疑田福被栽赃,也会因为田大福失踪而无法确认其身份,必须将田福羁押。
事后就算被拆穿,他大可辩称看到的是田大福。但他如何确保田大福不再出现?”
江成拉过她的手,替她擦干水渍:“温伍的证词将祸水引向田福,他与田大福都常去三羊县活动.......这两条线,未必毫无交集。”
他抬眸,看向沉思中的林知夏,突然道:
“你,待此案了结,我们要不要起个响亮点的名号通知官府,往后不定还能闯出点名堂来。”
他们的身份不宜暴露,江成半是玩笑地道出后续考量,“这事,阿山和溪云肯定感兴趣......”
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荆山县寂静的街巷。
二人执手,悄无声息地潜回废弃的戏园。
戏园二楼雅间的灯火竟还亮着。
林知夏同江成去马车上换了身衣服才上楼。
推开门,一股暖意夹杂着些许糕点香气驱散了两人身上的寒意。
芙昕正坐在角落翻阅医书,曾石缩在另一头打盹。
“如何?”她放下书册,关切地问。
“有重大突破。”
林知夏自油布包中取出那块方形铁片,其上残留着微量的暗红碎末与几不可察的透明碎片。
“此案关键,在于找到田大福。只要找到他,所有伪证皆不攻自破。”
离亮没剩下几个时辰了,案情渐明,众人稍安心神,各自歇下。
次日清早,阿山回来报信。
温伍黑后回了脚店,再未外出。
不过,他似是有心事,一直在床上辗转未眠,还曾引来同屋租客怒骂。
监视一一夜并无异常,但经林知夏提醒,江溪云发现温伍确有抖腿的习惯,且还会时不时搓手。
白日见到他时,他明显是克制住了。
人只有心虚的时候,才会藏匿本相。
老二拿来早饭,阿山完,连忙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林知夏看着他:“阿山,如果你是温伍,拿了张屠户的银子,你会藏在哪?”
阿山喝了豆乳,想了想才答道:“我看温伍那担子里藏不了东西,他在这边又没房子,脚店每日人来人往,藏那儿也不安全。他根本没地方可藏。
田大福还没找到,若他是帮凶,那银子不准真是他拿走了!”
江成微微摇头:“你会相信一个赌徒?若二人真是合谋,官府找不到田大福,难道温伍脱罪后就能找到他?未必吧。”
温伍为坐实田福的罪名,以目击者身份亲身入局。行事前他必然料到,短期内无法离开荆山县。
“也对。”阿山拿油纸包了两个包子一根油条,“我去给溪云姐姐送早饭,有什么发现随时找我,我们还在南正街。”
阿山兴致勃勃地离开了。
林知夏一直等到中午,才见老三回来。
“有发现。”老三赶得气喘吁吁,“你们还记得耿曾提起,前阵子,邻县闹吃病猪肉中毒一事?”
闻言,几人目光均瞟向楼下,耿和老二正聊着什么,颇为愉快。
“我在那打听温伍时,有人告诉我,卖出那病猪肉的正是温伍!当时那家人把他揍了一顿,还逼他签下欠条,要赔不少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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