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从瓦檐缝里滴下去,漏在路面上。三条人影在暖融光里拉的细长,时而挨近,时而又疏淡地分开,中间总隔着一段恰好的、触不到的距离。
暮色渐合,市声稀落。
两旁的铺面多已阖了门板,只剩零星铺子还支着半扇窗,混着些微饭材香气飘出来。有归家的人提一袋油纸包,步履匆匆地往巷子里钻。
那三条人影中的一条驻了足,远近高低错落的屋顶升出绺绺炊烟,缓缓化在傍晚青灰色的里。
“真好。”毒不死声音不高,像磨糙的砂纸。
左侧瘦长个子拧过脸,轻声问:“大哥是指什么?”
毒不死没动,他望着那片渐次亮起灯火的屋檐,目光有些远,“要是当年不搞宗门,没走上如今这条道,”
他顿了顿,声音更慢了些:“咱们仨大抵也和他们一般,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挤在一张方桌上扒饭。”
右侧胖乎乎的那个哧地笑出声,连着高大的影子也抖了起来,“大哥又……笑呢,俺们哪…哪是种地的料。”
“单你自个儿,别把我俩算进去,就你干嘛嘛不行,吃饭第一名。”“你……你你放屁!”
“金口,千手!”
左右两个人眼瞧着就要掐起架来,火还没冒头,很快被毒不死掐灭。
“大哥,是他他他…他先数落俺的!”金口斗罗不服气地扯了扯毒不死的袖子,毒不死一直僵着的表情终于在这一刻有所缓和,可到了下一秒,他松开的眉头又紧皱回去。
“…………
双阳照,亮堂堂,
真假笑脸现光光。
心里有颗太阳,
忠奸好坏亮堂堂。”
几个孩拍着手,唱着新学的歌谣,从巷子口那边荡过来,他一把甩开金口的胖手,向那群孩子冲去,“这是谁教给你们的?”
“哪有谁,街坊里都在唱,这么经典的寓言歌你居然没听过?我奶奶那辈就有了。”
“不!”
许是被毒不死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到,那群孩子哇一下哭出声来。他欲要再问,不曾想那些孩子像潭里的泥鳅一样,哗啦四散开,有的躲进了巷子,有的跑进了房屋。
“他奶奶的。”毒不死当即啐了一口,千手并没有出手阻拦,反而是金口,屁颠屁颠跑过去,手还没搭上毒不死的肩,就被一个侧身躲开了。
“大哥……”
没人再接话。
金口这才迟钝地察觉到,大哥原是不想理他。
他的大哥好像……和刚刚不一样了,可他偏偏不出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是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等他一起走,还是没有在他伸过手时笑着搂住他的肩,再在他脑门上来一下。
他追上前面那道人影,三个饶影子在身后越拉越长,默然地黏连着,又始终隔着那条看不见的线。
炊烟还在袅袅地升,带着别家灶头香喷喷的米糠香和碗杯碰撞的热闹。
那热闹很近,却与他们无关,那些在桌前交错的身影,可以是任何一个,但永远不会是他,和他们……
“宿主,任务真的完成了!有一手啊。”
22号系统凭空变出一本黄不拉几看起来就是本从垃圾堆里捡来的陈年废书,“喏,答应给你的秘笈,这可是我珍藏了好多年的,看的时候可要心点,别给我弄坏咯。”
“看出来了。”姜枣又露出那三分挑衅七分玩味的笑,看得某系统直冒火。
她只慢悠悠抬起两根手指,颇为随意地把书本夹起,又用另两根手指翻开几近残破的纸页,眼睛咕噜噜一转,纸页翻飞在指尖,不多时,她啪一声合上书封,道:“就这些?”
“好好看了吗?什么叫就这?”
“背完了。”
“噗咳咳咳咳咳!过目不忘啊你!”
它狐疑地瞅她一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抢过书本,“分别出第7页第26排第6句话和第85页第3排第4句话。”
“气汇心脉,绕转三周,意随脉转周净,气贯乾坤自在身。”
“每日两次,每次循环十二息为宜。这是压制心魔的?”
系统砸吧砸吧嘴,掏出一颗干瘪的,没什么香气的青绿果实,“哼,算你厉害,配合心法吞下它才成,为了修补你破碎的心境,武魂的反噬我可是夜不能寐。这守念果可是我上次任务在大罗仙境里捞来的,一百年一结,你若再想要,我也没有了。”
“姜枣?”
姜枣稳稳托住果子往兜里一揣,回身扬起一个笑脸:“王冬,好久不见,你来校外是有什么事?”
对面的人没料到她会先发制人,明显噎了一下:“呃……我,我嘛,自然是有事,和老师请过假才出来的,看,这是假条。”
到最后,他的气息更足了些。
轻薄的纸页被粉嫩的指头夹住,在她面前晃了晃,用墨水写就的“周漪”两个大字占据了纸张的大半部分,最后飞扬的两笔甚至划出了签名框。
“噢~一个星期,请假这么久,要去何处?”
这一下像是问到了他的难处,他支吾半,突然反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逃课出校?既然没什么大碍,为什么不去颁奖仪式而是在校外闲逛?”
思考的人变成了姜枣,她沉吟片刻,“我肚子很饿,恰巧现在食堂关门,于是出来买糖。你的视力应该不差吧?”
她手中贴着“张妈糖铺”标签的空布袋摇晃起来。
“如你所见,我吃完了,正准备返校。”她伏下身,两只手握着布袋背在身后,“王冬同学会为我保守这个秘密的,对吗?”
她就着俯身的姿势抬起下巴,这个角度可以很好地看见少年凸起的喉结……在上下滚动。
这一瞬间,只在这一瞬,她生出一种异常的冲动,一种想把脆弱颈上的凸起狠狠按下的冲动,让那方脆弱只在她手下,只为她而战栗。
那会是什么触感呢?细腻?或许还带着他独有的,青涩而柔韧的弹性。
真是疯了。
她又一次在心底叹道,这念头烫得她恐惧。她倏地垂下眼睫,将所有翻涌的、不合时夷情绪轻轻覆落于一片细密的阴影下,随即起身,拉开那点令人心慌的距离。
“告辞。”姜枣再次恢复惯常的冷漠,不等他回答,兀自离开,只留一句“对。”飘在风里。
刚进校门不久,她迎面撞上一个老熟人。
“姜枣妹妹!我找了你半,你不会是在躲人家吧?”唐雅抽泣着抹去一把不存在的眼泪,“之前答应我的事姜枣妹妹不会耍赖吧。”
“自是不会,唐雅姐,你想问什么?”
“唔,你可要如实招来啊!”
“好——”她颇为无奈,像哄孩子似的。
“当初,被地雷炸死,左耳带着银坠的,究竟是……不,他…叫什么名字?”
布袋在她指间剧烈地抖了起来,她能听见自己指骨收紧的咔咔声,宛若一道惊雷,炸穿她的耳膜,从此与外界隔绝。
她知道,一旦开口回答,无异于承认了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是她为唐雅编织的,那些过往,唐雅在梦中附身的那个少年,全是她。
桩桩件件,无法抹去,无法剥离。
她更将暴露自己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事实,到时又从何解释,又如何让人相信她?
缄默在二人之间蔓延,沉重得几乎凝成实体,她大可以编一个精巧的谎言,用光滑的词句轻轻掩过去,这于她而言并非难事,毕竟她最拿手的,就是骗。
“我打算向院方递交退学申请,就在明,其实帮你不过出于我的私心,我本就是要离开学院的人,在离开之前,有几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罢了,正好遇上你,做个人情,还能体验杀封号斗罗的感觉,怎么都是我赚了。你不想回答,我也不强求。”
“为什么?”
“你现在应该已经是魂宗了吧,进步真快啊,贝贝他们也在冲击魂王瓶颈。”
她跳上路边为花圃砌的矮石墙,砖石粗粝,硌着她的鞋底,她却浑不在意,只平平张开双臂,如一只预备掠过低空的燕,踏着猫步向前走去,“伙伴们都在一点一点向前,只有我还在原地,还是一个魂宗。继续待在学院对于我来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该学的都学了。”
石墙到了尽头,她停住脚步,逆着那巨大日轮回过头来,橙黄几乎将她吞没,她的面容在强光里模糊不清,那束高扬的马尾吸饱了暖阳,灿烂如一捧燃烧的焰火。
她笑的明亮,坦率到带着释然。
“外院四年,我过的很开心!”
大大的裙映在姜枣的灰眸里,成了一个。
火光与阳光,也并无区别。
一如当年。
沉寂良久,干涩的喉咙滑动,她:“是荷角。”
“当年被埋伏,被地雷炸死的,是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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