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自卑的原因,还是因为赶不上舟弟。
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用。
都读书使人明智。
恰恰就因为读书太多,反而发现自己的渺。
然后感叹舟弟实在太厉害。
这大概是所有少年成长的烦恼之一,就是——
在最有心气儿的年纪,认清自己是个普通人之时,身边却有一个才华横溢、精于世故的少年。
无论学业、家庭,还是事业都无可挑剔。
名满下的大儒更时刻盯着他。
唉!
张子扬感觉,自己快要变成屡试不中时期的张子舟了。
忽然。
张子扬感到一道温和的眼神投来。
他扭头一看,见是舟弟望着他,眼里满是意味深长。
舟弟眼珠一动,瞥了眼面前的桌案。
因此,张子扬再看舟弟的桌案,上面已经写好一篇文章。
他认真的、感激的点头回应,心神合一,埋头破题。
——普通人怎样!达不到舟弟的水平又怎样!只要做好自己,尽人事,再听命!
看族兄这认真劲儿,张子舟觉得自己刚才的暗示,似乎被族兄误会了。
他的本意是告诉族兄,别着急,像他那样,写完了也不交卷,让手臂歇歇。
哎,算了,再暗示下去,要被台上的老先生“吃了”。
张子舟继续歇着,甚至闭目养神。
周禹远远的看见后,心里狂喜:啊哈,原来刚才是唬饶,这子写完发现有问题,正闭目思考。
这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行了,和其他几个同窗,泼墨挥毫。
其他生员也松了口气,安心的写起来。
第一个。
……
第四个,周禹。
张子舟第五个交卷,领回邻三道题,五经文一篇。
题目:或来瞻女,载筐及筥,其饷伊黍。
出自《诗经?周颂?良耜》,意思是:有人送饭来看你,挑着方筐和圆篓,里面装的是黍米。
意思明了,写起来就简单了。
张子舟当即写下破题。
这一幕被李参看到,满脑袋的问号。
这么快?
我怎么就不信呢!
阅卷权力,归元好先生,李参只是监考。
监考嘛,当然可以四处走走咯。
李参起身,先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走一圈,看他们纸上有字,比较满意。
再到周禹边上,看他写的破题:此诗之所咏,盖有来瞻女子者,携筐筥以载黍而饷之也。
还行吧,行文有些啰嗦了。
再看承题:夫瞻女而携筐筥,载黍以为饷,非徒形其馈遗之状,实乃见其情之笃、意之切也。
表现夫妇之间的感情,嗯……怎么呢,可以是可以,但这是给朝廷写文章。
李参不好出言提醒他,便只轻咳一声,然后走向中班。
周禹闻声一怔,赶紧思索自己哪里写错。
路过傅藻。
李参低头看去,就见傅藻写的第三段内容是:
盖古者民依稼穑而生,黍为五谷之要,筐筥乃农器之常……实有深意存焉。
不合格!
第三段【起讲】,要是代圣贤立言。
这写的什么玩意儿,用得着你感慨吗!
李参摇头,无意间、超刻意的走到张子舟桌边,低头看去。
只看了一眼,就挪不开了。
第一段【破题】:则伊黍是,所载维何,则筐筥是。
以设问句式概括题目核心——农妇用筐筥装载黍米送饭。
直接点明题旨,文笔凝练。
第二段【承题】:如农夫之往南亩而播谷也,原田错绣,载耕四野之云;觅土如酥,爰境一犁之雨。
承接破题,补充细节,渲染农耕氛围。
比起这,前面那几个写的啥玩意儿!
第三段,代圣贤立言。
张子舟是这样写的:
且夫合亚旅而勷主伯,髦士之所以可烝也;攘左右而尝旨否,田畯之所以有喜也。
好好好,这是引用了诗经《豳风·七月》的内容:馌彼南亩,田畯至喜。
这句话的意思:带着妻儿一同去,把饭送到向阳的土地上去,田官分发食物。
别人都在想当然的写夫妻感情,词藻各种煽情。
只有张子舟,记得七月里有送饭的内容。
这才是给朝廷写文章!
妥妥的进士水平!
然后,他发现张子舟明明写完了,文章质量上乘,却没有选择立马交卷,而是继续闭目养神。
这子……打的什么算盘?李参带着疑惑回自己座位。
不久。
有生员交卷。
张子舟还是第五个交卷。
当训导伸手拿写着下一道题目的字条时,张子舟却问道:“允许提前交卷,允不允许提前退堂?”
训导懵了,看向教谕李参。
教谕也是第一次遇到,看向幕后的元好先生。
元好先生心里打鼓,这徒弟又想干嘛?面上不动声色的点头。
得到答案,张子舟笑着拱手:“那好,弟子今就考到这,明再来考剩下的三题。”
嗯?!
教谕和两个训导都被他这句话整不会了。
时间还这么早,留着三题,明再写?
这是唱哪出!
但,毕竟有言在先,李参只好点头答应。
张子舟恭敬的拱了拱手,回去收拾了书箱。
在众多生员震惊的目光中,潇洒地离场。
今的课业结束了!
回家路上。
见到了迎面而来的嫂子刘玉华,和侄女傅锦。
母女俩在丫鬟、仆饶簇拥下缓步而来。
两边遇上,都是一怔。
“嫂子你刚到,怎么就来县学?”张子舟好奇地问道。
“给你哥送饭。”刘玉华一只手牵着女儿,另一只手指了指丫鬟手上的食海
“不用送饭,大舅哥正在考试,完全没胃口。”张子舟摆手道。
“他们在考试,你怎么在这?”
“我已经考完了。”张子舟把书箱给仆人,抱起侄女,“回家看老婆孩子,顺便吃中饭。”
啊?
刘玉华以为他在开玩笑呢,笑道:“妹夫,你是请了假吧?”
“没樱”张子舟边走边道,“我是考完出来。”
傅锦眨了眨眼睛,问道:“姑父,爹爹考的怎么样?”
“你爹的情况……比较麻烦。”张子舟道,“我看到,你爹的老师看他写的文章时,脸黑得像锅底灰。”
傅锦惊讶了:“不会吧,我爹写的这么差啊?”
连刘玉华都很是惊讶。
“那,你族兄呢?”她赶忙问。
“情况更糟糕。”张子舟道,“不过不用急,来日方长嘛。”
心里却在想,到了给他们安排学习计划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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