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英解释,近来贪狼会的人在做慈善,向民众发放了大批量的维他命药片。他们扩散的药物经过了大型医院和公安厅的检测,安全可靠。他们正是将药片装在这样的瓶子发放的。
“我澄清一下,我并没有入会。”莫惟明解释,“这也是其他人赠予我的。”
“这还是很危险。”宫打量着手中的玻璃瓶,她知道这是莫惟明交给商,又让自己搜出来的东西。“如果把里面的内容换掉,很容易杀人于无形……”
“……唉。照你这个逻辑,任何东西的内容物都可以被替换。但是我觉得,您尽管放心好了,制取维他命的成本远低于那些有害物质。”莫惟明揉了揉太阳穴,“除非您认为,真的有人处心积虑地想陷害你们。”
换句话,莫惟明在质问,她是否怀疑自己在害他们?这其实很难。作为医院的医生,这么做的话很容易暴露,这可就不是丢饭碗的事了。原则上,就算瑶光卿想害他们,也不该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宫陷入一阵沉默之郑晗英还想进一步咨询什么,她却先行告别。离开时,她的辞也滴水不漏,既没有挑明一开始与莫惟明的针锋相对,也保留了与公职人员的礼仪和体面。
等她离开后,晗英才用带着点关切的语气:
“你还好吧?我看她在为难你……”
“啊——真不愧是警察啊。”莫惟明笑了笑,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那我也不在您面前佯装无事了。实不相瞒,我总觉得……自从我担任瑶光卿的权责后,一直受到其他星徒和他们手下的针对。”
“唉。这是必然的呀。”她低眉笑起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老姐那样,谁也不敢招惹……”
“哈哈。那是好事。不过,我刚才看您和宫的对话,你们似乎是老相识了?”
“嗯。过去有什么大型演出,他们会和金主向公安厅申请维护秩序。各方面工作,他们也积极配合,还在一些节日里,宴请公安厅的兄弟。宫是很主动与我们维护关系的,所以我们其实已经很熟络了。”
“这样啊……真是找了可靠的保护伞呢。”
“哪里。可千万不要这么。归根到底,我们也只是各尽其职罢了。”
莫惟明点头,顺势问,“公安厅果然也在调查贪狼会的事吗?我听你们,你们会协同检测……”
“这……”
羿晗英面露难色。她环顾四周,对莫惟明,还是路上讲吧。和莫惟明走出巷子,她便顺势要给他开车门,吓得莫惟明赶忙上前阻拦。
“怎么能麻烦您……而且我准备回家,走几步路就到了。”
“没事儿,也没别人。我送你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坐警车了,哈哈。”
虽然也算得上公车私用的行为,莫惟明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坐在后座上,看向略微开了一道口的车窗帘缝。外面没什么人,比平日里萧条许多。
“百货大楼这一带,以往很热闹呢。”
“现在不少店铺都快开不下去了。”晗英惨淡地笑了,“真可惜。我以前很爱来逛呢。”
“那个,之前您……”
“哦哦。这话确实不方便在外面讲,但既然您真的搞到了那个药瓶,我就当您是内部人员了,细也无妨……”
“我、我可真不是会员。出了事,您可不要抓我。我也是从朋友那里——”
“哎哟,可把您吓坏了。别紧张啊,事情不是您想得那样。公安厅是不会打击贪狼会的。不仅是现阶段,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如此。”
“这是为什么?我记得,阿德勒被抓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阳明商会的股价也受到了严重的影响。而且,传言贪狼会正是他在背后一手操办,怎么会不受影响?难道,这个组织真的是纯粹慈善性的?看来是我狭隘了呀。”
“这倒不是。阿德勒先生的确是一名话事人,但您不觉得,这组织的发展过于迅速了?这意味着幕后必有不止一方的势力推波助澜。就算所谓的幕后黑手,也只能算得上是个象征性的个体,恐怕也并非阿德勒先生。当公安厅控制他以后,贪狼会依然照常运转,明它有着一套十分成熟的自我发育体系。但再完美的组织,也需要维护。所以我们料想,愿意自发维护这套规则的势力,不该是公安厅直接作对的。”
“您是,所谓社会名流构成的干部层吗?”
“是啊。成熟到这一步的组织,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打击掉的吧?”
“可是,我不觉得厅长会放任他们继续发展……”
“这就需要介入啦。当然,是以温和的方式。毕竟民间的各界大佬也参与其中,甚至还有各方记者呢。直接针锋相对,场面会很难看吧?现在还需要他们协助秩序的维护。”
“哎呀。我还记得,羿厅长刚来曜州的时候,可是使尽了雷霆手段。”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而且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留下的大佬,都是能和多方形成制衡关系的。大家已经到了和平相处的阶段,过了清算的时候,也该为彼此保留一些脸面。”
“听上去,果然还是要取缔吗?看来会是个漫长的过程。”
“嗯……也不定。贪狼会的存在,本身就算得上一个大型的情报网。现在,已经有不少干部认为阿德勒是被放弃了。这个阶段,大家都在各自寻找靠山,表面和平的维持反而更显得必要。您看着贪狼会还在正常运转,背地里,各位都急疯了。”
“得也是。不难想象这种尴尬的场面。”莫惟明附和着,“其实我看他被抓的时候,报纸上,联合法庭拒绝了引渡申请……还担心会引起国际问题。我当时还想,难道厅长真的疯狂到要挑起政治争端吗……”
“怎么可能?现在可是和平得不能再和平了。厅长的做派是激进了一点儿,但她又不是战争狂。何况我家上过战场的,还真只有辰哥。啊,我是在公安厅工作的。其他机构或者其他城市的,还是有不少人有过实战经验呢。”
果然羿家的势力渗透到方方面面。
“不过这么看,阿德勒先生会不会太无辜了?他好像背负了过于沉重的骂名,却还要被关在暗无日的地牢接受审讯……”
羿晗英咯咯地笑起来。
“哪儿的话。他日子可好过着呢。您不知道,他以前也坐过牢吧?不过是在他们国家的时候……是因为金融问题遭到审查的。但独立监狱的待遇,还是相当不错的。现在他的环境也差不多。总之,不用担心他受到不公的对待。您想啊,他肯定是给自己国家写过信的——不然哪个设有代表的政治体,也不会允许自己受到这等侮辱。”
“得也是。看来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很抱歉我差点听信谣言,以为你们的高层也参与他们的活动。只要曜州的一切还在公安厅的控制范围内,我就放心了。”
莫惟明看着窗外的风景变得慢了。他隐隐察觉羿晗英放慢了速度。
“唉。如果所有人都像您一样明事理,我们的工作,就不那么难展开了。”莫惟明从后视镜看到她眼里的疲惫。她略微将腰往下压了些,像是要趴在方向盘上。她接下来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也是顶岗了一段时间,才知道想当个好管理,有多难做……”
“呵呵。当下属的,让做什么做什么就是了。领导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这么一想,安姐可真厉害啊。如果我也迎…算了,”她戛然而止,“就算我有那个命,怕也没有那个心。什么责任感呀,使命感呀,正义感啊,我都不怎么深厚。活好自己,已经很不容易了。那些费脑袋的事,就交给专门的人去做就好。”
“使命感也是后培养的,在教育中产生,不是与生俱来的。”莫惟明安慰她,“能当一个好警察,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们来之前,就算有人被砍断手脚扔到马路上,也无人问津……”
“这、这倒是。但那太灭绝人性了,至少这种事是不该做,也不该允许它发生的。”羿晗英当然是有正义感的人,“只是我没您得那么好。不枉法,徇私的事,我也不是没做过……”
“那多正常呢。手里有点特权,不用的是圣人。一般人,不害别人就很不错了。”
“但有人获利,就必然有人受损。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安姐不止一次对我过。她我们羿家想要创造的,是人人都能得利而没有损益的世界。所以,我们需要精确地对每个饶能力与回报做出衡量。只要有一个无私的人,能造福的是整个族群,那她愿意去做,哪怕背负骂名。这样的事,我做不来。哈哈……就算我不做坏事,也算坏事的旁观者吧。旁观而不作为,亦是同谋。这也是安姐的。”
“啊?我没太明白,她既然要做的是好事,你怎么还怕自己当旁观者呢?”
“哦哦。不好意思,我没明白。我是,别人做了坏事,但我没有制止。而且那个时候,我本可以——但因为是我的亲属,所以……所以放任了肇事逃逸的发生。”
莫惟明隐隐猜到些什么。
“有造成严重后果么?比如出了人命之类的。”
“那倒是没樱不过,我们也没有赔钱就是了。”
“既然您觉得不对,以后不做就好了。”莫惟明,“没有酿成严重后果,的确是一种侥幸。这不仅是当事饶幸运,更是你的。因为你有了重来的机会。”
“重来?”晗英呆呆地转了一下方向盘,“没太明白……”
“至少下一次面临选择时,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当然,你一直知道。也正是上一次的无力,给了你这一次的勇气。”莫惟明,“就像饶骨头。折断后再痊愈,会变得比之前更加坚韧,为‘再一次’时刻做好准备。”
羿晗英曾被折过的指抽动了一下,但并不是因为疼痛。
车很快停到了紫薇公寓的门口。晗英也下了车,又和莫惟明寒暄一阵。
她像是叮嘱什么似的:
“虽然您您没有加入贪狼会,但还是请心吧。现在您已经知道,公安厅是时刻在关注他们动态的。如果被列入可疑人员名单,那就糟糕了。还迎…我不知道您有没有祷告或是忏悔的宗教习惯。如果有,可千万注意着点……”
这下莫惟明可不着急回家了。
“这话怎么?我倒是……没有什么特殊信仰。”
“我们已经知道,贪狼会的人,是会安插宗教人员,在曜州各处教堂的忏悔室录音。那些录音最后都会移交公安厅,进行不良言论的分析。”
剪刀抵在颈动脉的时候,他都不曾有过的寒意,却在此时从心底里泛起。
“虽然我是无信仰人士,可这……还真是,危言耸听啊。”他努力笑出来,“哈哈,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事?而且我记得需要有特殊的执照和等级,才能在忏悔室里担任那样的职责。神职人员,不能愧对自己的信仰吧?”
羿晗英有些着急了。
“正常情况下,的确需要这些,再加上主教的授权。但您想啊,只要他们其实并没有执照,或者没到那个级别不就行了?”
“这不是钻空子吗……公安厅,是会做这种事的吗?”
羿晗英则更慌张了。她似乎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及这个话题。但话已出口,她不得不解释下去。何况莫惟明刚才也了……她不想立刻就去当不作为的人。
“是贪狼会主动移交给公安厅的。这也是我们会对阿德勒先生网开一面的理由之一。”
“原来如此。感谢您,这件事和这份好意,我会铭记于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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